阅读历史 |

9.第九章

原先娇娇觉得沈柟和自己半斤八两,再好的出身,再漂亮的半张脸,也被半张残脸和两条残腿抵消了。

这样想总令她对眼前的不甘能平息不少。

听完张婆子的话,她觉得沈柟离自己又远了。他是腿残了脸也残了,可她知道里子还是原先的沈柟,就算脾气差了点,又阴晴不定,但他一旦待人好起来,一旦在桌前坐下来看书写字,就浑身都发着光似的,残脸残腿也遮不住。

原先的沈柟是什么样的人呀?大约就像先前她看到的那盆碧玺翡翠花一样摸不得,像她心里惦记了很久却不可能买得起的羊脂玉镶宝石簪子,不,比那些还要难,她连听到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。

管他呢,离得再远,现在不也绑在一起么?

娇娇是个不服输的,一旦发觉了这差距,便想着怎么争。

以前她琵琶弹得不好,韵芳笛子吹得好,她就不睡觉整夜整夜的练,吵醒阿爹挨了揍都拦不住她。后来她终于不比韵芳差了,班主又看不上她寒碜的打扮了,她就戒了所有零嘴儿,顶着阿爹的骂问阿娘借钱,给自己扯好看的布,买脂粉绢花。

对沈柟,她也拼了命地争。

沈柟去书房,她死皮赖脸地跟着,求着他教她认字写字。娇娇想要做成一件事时总是没脸没皮的,要脸皮能做成什么事?好在沈柟不是刻薄的人,对娇娇读书认字的要求,他总是有求必应。

凭良心说,娇娇不是个聪明的学生,哪怕她识得几个字,还曾写了一出热门的戏本子,在读书认字上她脑子就是不灵光。

她那点儿聪明劲全用在小心眼上了,怎么气死杏儿和采蝶,她用不了几天心里就通透了;可书里那些字讲的是个什么意思,得沈柟给她掰得碎碎的,她才能勉勉强强听懂。

所幸沈柟很有耐心,多简单的字词他都能一遍两遍三遍地教;教了许多遍,娇娇还是提笔就错,他也能眉头都不皱,温温和和地叫她重新来。

娇娇尽管不聪明,可她够勤奋,勤奋到夜里说梦话都在背沈柟教的诗。沈柟夜里容易惊醒,听到睡在那一头的娇娇嘴里糯糯地念出白日里教的诗篇,分明全是再正经不过的字词,他心里却有股按捺不住的燥热。

原本他不想叫娇娇在正屋里睡——他说好了不碰娇娇,可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,娇娇那胸是胸腰是腰的身段谁看了也忍不住多看两眼,一张床上躺得久了,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?

娇娇也还没习惯和男人睡一屋,便回屋睡了五天,然而就足足被杏儿和采蝶嘲讽了五天。在沈柟面前她们是不敢撒野了,可沈柟更多时间压根看不到。

娇娇是有心告状,最好把这两个坏胚子都弄出去,被张婆子拦住了。

“你一个做妾的戏子,就是两个家里犯了事的家生子,在侯府里也比你可信,你把她们赶出去了,她们走投无路瞎告状,你以为三少爷保得住你?”张婆子一边剔牙一边说,话一如既往地戳心,也一如既往地叫娇娇不甘心又不得不服气。

“那怎么办,我忍着?她们两个算什么东西!”娇娇心里到底不服:“她们不愿意服侍三少爷,三少爷也看不上她们,又不是我的错。”

“瞧你这点出息,没头苍蝇似的。你要是不能收服她们,那就把少爷绑紧点儿。”张婆子少不得提点她几句。

“我如今天天和他一处吃饭一处读书,绑得还不够紧?”

“绑不到床上算个屁!”

张婆婆一句粗俗的话,让娇娇心里一发狠,又抱着被子死皮赖脸地住进了沈柟屋里。

沈柟不愿意也没有用,他一赶人,娇娇看着他不说话,眼圈一红;说句重话,眼泪就下来了。

沈柟心一软,只好叫她睡在床上。两人仍是各睡一头,盖着两床被子。

杏儿和采蝶难听的话果然少了许多。

过了一些时候,娇娇认的字多了,看得懂的也多了,就背着沈柟偷偷看那些不正经的书。

娇娇静得下来,却一定静得不安分,沈柟藏在书架里层的书她早就发现了,只是先前没余力,顾不上看。

沈柟看着是个一本正经的,书架里层竟然还藏着些艳情的话本和诗集,那字词之露骨,没脸没皮如娇娇也要咋舌,比如意班唱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戏还要**|荡。

书能偷偷摸摸地看,梦话却不能偷偷摸摸地说,有天晚上娇娇露了馅,梦话上背了一端艳诗,叫沈柟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。

第二天娇娇写字。沈柟就不再扶着她的手纠正她了,夜里把被子褥子铺在次间的榻上,说自己夜里翻身吵着她,又不愿意睡一张床了。

娇娇琢磨了半晌,也没想到自己哪里惹到他,让他阴晴不定的老毛病又犯了。等她再去沈柟书房偷书,发现那些让人羞涩的书一本不拉的全被人收走了,这才恍然大悟。

“我偷看你私藏的书,你生气啦?”她不爱藏着掖着,直愣愣地去问沈柟。

沈柟顿时红了半张脸,低头藏在书后:“别胡说,没有。”


↑返回顶部↑